我有生難忘的打工經驗-梨山
雖事隔20年，但依然印象清晰，彷彿像是昨日發生的事…
我會去梨山打工，是因為受「林清玄」的影響
(註:林清玄先生的《白雪少年》的其中一篇，是有關於他的梨山的打工經驗)
那一年大二的暑假，完成了期未考後，大約是6月吧！
我與其他兩個社團的同學前往梨山打工，心裏期望著有吃不完的冰冰涼涼的梨與水蜜桃…光是想像就已經很美麗！
(示意圖:上圖是92年是往合歡山路上所攝，非中橫的場景)
早上與同學坐上台鐵樹林站5點多的莒光號，一路上都很興奮，並沒有因為太早起床，而有睡意。
火車當時經由舊山線一串串的山洞有一種穿越時間空隧道的感覺。
經過大甲溪時，看到河床裏一顆顆西瓜，我叫醒同行的伙夥，快到豐原了！準備下車吧。
那溪的源頭就是我們未來3個月要留的地方，馬上坐上往梨山的中興號(那時中橫未中斷，此班車是開往花蓮是中興號還是國光號還要考究一下)，前往梨山。
車上的同行的旅客還不少，看來年紀相仿，應該都是去來這裏打工的吧？？？
大家聊開了，才知道同車上有師範學院、清華大學、中興大學、中央大學、文化大學、…
那個年代，吃苦年輕人還真多！
大家感覺好像在遠足，一路上有人吃吃喝喝！
車子開的很久很久，
過了東勢之後隨著海拔愈來愈高，氣壓愈來愈低，耳鳴的現象開始發生。山路彎來彎去！
中途好像沒有休息的樣子-…
怎麼辦？內急的很！
都是黑松沙土啦！現在整罐好好已經在我的膀胱裏，快爆炸了！
我的頭也開始昏昏沉沉，終於有人忍不住暈車摧殘，使用了嘔吐袋......這時才覺得這個東西真的重要！
頓時-整個車內，開始散發木瓜牛奶及胃酸的味道~這個味道真是「道地」到我一輩子都忘不了！
這也是我輩子不喝「木瓜牛奶」的原因。
因為我聞到那個味道，就會想起那一天
「憋尿、暈車及那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味道」…還有更難過是…這麼漂亮的小姐竟然會吐如此狼狽...…形象幻滅極了
「木瓜牛奶」-No ,absolutely not
種種惡夢般的不好記憶會湧向心頭！
暈車嘔吐的氣氛似乎會傳染，車上嘔吐聲此起彼落，車內空氣愈來愈糟！心裏十分無助的在想還要多久，才會到啊？好在等待需要勇氣，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難突破的！也不知道等人多久，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-梨山。內急終於得到了解放~
梨山這時剛下過雨，山上雲霧繚繞，雖然才下午3點多但有黃昏的感覺同時氣溫下降的很快，第一次感受到高山氣候的多變化。
聯絡了老板，通報我們已經到了！老板告訴我們要等一下喔！等他農事告一段落，才能來接我們，只能再等他囉！
看著同車的人一個個被他們的主人接走，只剩下我們及剛才提及嘔吐妹那一群了，心裏想:「不會吧！該不會我們都是在同一地方打工吧」？
於是我們就這樣的聊起來，原來他們是花蓮師範學院學生，只是不在同一農場打工。聊著聊著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梨山市集顯得冷清，突然在路的盡頭傳來急促的引擎聲，漸漸的接近，來了兩輛的農用「爬山虎」，是我們的老板哩！當然啦！「爬山虎」就是我們的打工「接駁車」。
而另一輛是他堂弟的農場，很巧是「嘔吐妹」的老板。兩位老板的農場相鄰，老板說他們是揚梅的客家人，整個家族都在那邊工作，平時除了互通有無，也可以有個照應。我們一行人跳上車，兩台車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往我們未來3個月打工農場。
一到了農場，老板一家人出門迎接我們，相當熱情！他們早就準備了一桌子豐盛晚餐迎接我們！可能經過一天舟車勞頓，我已經忘了當天談了什麼？只記得工作該注意事項，我們的工作時間是am5:30-pm 6:00,嘿嘿…光想就會覺的很累！況且是實際體驗。不過話又說回來，我們有什麼好抱怨的？我們只是短期打工，真正的農民可是作了一輩子！
那一天就迷迷糊糊就睡著了！隔天早上起床！發現我不是來「梨山」梨子園打工嗎？怎麼會在「茶園裏」？ 讓我幻想著一邊打工及一邊品嘗香甜梨子的夢不是幻滅了嗎？後來老板說:「他的農場裏一邊是溫帶水果、一邊是茶園」，因溫帶水果的收益不是很穩定，目前有一部份改種烏龍茶…好佳在、好佳在「冰甜梨子的夢還在」。
盛夏的梨山溫差大，早晚氣溫比較沁涼，早上有時候須用棍子打掉已經結冰的水柱才能進行盥洗。晚上睡覺不但不須要冷氣及電風扇，還須要蓋大棉被才行。
我們打工的地方，是在「德基水庫」的上游的山谷。那裏的天空真的很藍很乾淨
離梨山市區還有一段距離。每當夜深的時候(在那裏pm 8:00就算是深夜了，大家老早都已經都睡著了)！到工寮外小解，由於沒有光害，滿天的星斗非常的炫麗奪目，小解的聲音與潺潺水聲一起在山谷裏迴蕩著…我覺得這個經驗很特別，我從來沒有這麼的「成就感」過，就算在台北市東區大叫，或許都不見有人聽見！ 我的小小聲音，竟然能與大地一起的共鳴！
在三個月的工作每天都很規律，早上5點起床吃飯，5點30分上工，在那裏一天3餐正餐，2餐點心及無限暢飲純正「梨山茶」的作山茶，當初不知道它日後的身價，一心只想吃冰涼的水梨…回想幸福就在那時候的身邊，錯過才知可惜啊。
在那裏沒有電視機，所以沒有任何電視娛樂與假日。唯一的消遣就是「聽廣播」，老板會打開收音機收聽中廣流行網，一個節目接一個節目，我們不用看時間就知道「點心」快來了！不知道是從事勞力工作還是梨山空氣好的關係，我們胃口特別好，我只記得最高紀錄一餐有吃5碗飯的紀錄！
在聽收音機方面，我們是有「配額」喔！上午是我們年輕人聽的「中廣流行網」，下午則是老板的媽媽愛聽的「台語節目」-真的很特別，讓我印象深刻！我記得那時候是「俊明」所講演的「隋唐演義」及吳樂天所講演的「廖添丁」，內容是描述日據時代，武藝高強的廖添丁行俠仗義及抗日的故事，雖然這與史實有點差異，但我永遠記得吳樂天先生的台語口條~「講添丁，說添丁，添丁說不盡~~!」真會「拖戲」。
其實在那裏的工作，每天都很規律，早睡早起，不知不覺的我與同伴都感覺到身體變壯了！每天規律的生活讓我們忘了時間。但也有意外的插曲…
就在我們工作了一個多星期後的一個晚上，時間約7點多，嘔吐妹及她的同伴身還著「工作服」，一臉驚恐，說她們是偷跑出來的！哭哭啼啼跑來向我們求救！原來事情是這樣的~
她們在晚餐抱怨「豬肉味道怪怪的，好像特別鹹」…
只見正在磨菜刀的老板臉色很難看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們，冷冷的說:「妳們來工作那麼久，除了看到滿山遍野的梨園，有看到有人養豬嗎？想知道什麼肉這麼鹹嗎？…妳們工作再不認真一點…嘿、嘿、嘿！… 」
老板的媽媽聽完之後，馬上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，無奈的說:「又來了，阿賢這小子，每一年都要玩一次這樣無聊的迎新活動…」！
她保証他的老板不是殺人魔，並解釋他們的糧食都是從山下運補上來，為了保存肉類不腐敗，都會用鹽再醃製過…，絕對不是「人肉」，並在再三保証之下，才帶她們回去工寮，結束了這一場鬧劇。
我們6月的時候，在茶園幫忙！採菁、掠菁，然後老板的媽媽再行殺菁、烘焙、揉團乾燥的工作，我到現在還印象深刻~那轟隆隆的機器聲及整個工寮的茶香味。
接下來是扛有機肥料(雞屎肥)上山，這得要有體力及過人的忍臭功夫。
我們的作物除了茶之外，還有21世紀梨、水蜜桃，我們這個階段的工作就是「套袋」，把幼小的梨穿上不透明的紙袋，如此梨才會避免蟲害、鳥食及霜害等保護作用，讓梨子又白又嫩。
特別是我們的「桃」是「白鳳桃」，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水蜜桃，就是在那個時候。老板說前幾天因為颱風的關係，對外的道路全部封閉，分級出完貨後，部份桃子已經過熟，只好自已吃了！因為過熟的關係，運送到山下已經變成水蜜桃汁了！看著今天早上剛採收「白裏透紅如文旦柚大」的水蜜桃，真的是替老板難過！
老板又告訴我們，這種等級的水蜜桃，只供應五星級飯店，在平常的市面上很難看的到，他又教我們，水蜜桃不是用「刀子」切來吃的！就像在吃枇杷一樣的直接從蒂頭將皮撥開，然後直接吸允。真的美味無比，冰涼香甜，那一種滑感在舌尖打轉，擴散到整個嘴部並滑進喉嚨。那一種清香是露水的晶華，就只有「現採現吃」才有這種滋味！
隔天，我們趁著農閒，老板帶我們去梨山市集去擺攤，消化「這些過熟無法運下山」的水蜜桃。我們穿著工作服，「斗笠、雨鞋、怎麼洗都洗不乾淨帶有泥士及草汁的上衣」就去了！我們一身的邋遢且邊幅不修地站在攤前叫賣，「來喔！來喔！來買鮮甜多汁的水蜜桃喔~」
這時，有一對母子走過來，買了水蜜桃之後，當場就吃了起來。可以感受母親對子女的疼愛！
這個小朋友約國小1、2年級吧！
一邊吃著水蜜桃一邊向他母親撒嬌說:「媽媽，您對我好好喔！我長大一定要孝順您」！
她媽媽說:「喔！要怎麼孝順媽媽呀」？
他說:「我要用功讀書考大學，我才不要像他們一樣穿的髒髒的…」！
她媽媽好生尷尬，連忙跟我們道歉！
我們一時也呆住了~然後你看我，我看你 ，哈哈大笑。
很快三個月就結束了！已經接近中秋節了，其實學校已經開學了！我們還是留在那邊幫忙趕快採收梨子，趁價錢行情好，將貨快速送到市場，其實不完全是感謝老板對我們的照顧，某部份原因是為了想看到自已付出三個月照顧的梨子收穫的結果！
於是多留了一個星期，就在中秋節的前一天，我們告別老板離開梨山，帶著滿滿的荷包。三個多月約賺10萬外加老板給的紅包2萬元，在當時我們可是「打工搶錢王」喔！我們從來沒有帶過這麼多的錢！一路上都抱著包包，深怕被人偷了！
完
現在回想，多多去接觸「不同角度」的異文化生活，對日後的思考真的很有幫助。
還是鼓勵年輕人，在沒有危險、違法的原則下，多多去接觸不同的生活。視野會比較「寬廣」！
(全篇完)
後記:
1.嘔吐妹與我的一個同行夥伴戀愛結婚了，目前定居在花蓮，是某小學的教務主任，依然愛喝「木瓜牛奶」。
2.那一位吃水蜜桃可愛的小朋友，推算時間應該，您已經是大學畢業了吧！如果您有看到這篇雜記，叔叔想對你說，不知道你是否有信守當年的承諾，好好孝順你的母親？其實叔叔們都非常努力，三個叔叔後來都是國立大學的碩士，其中一個還是中山大學的博士，現在大學當副教授。
留言列表
